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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雨淅沥,凉风骤起,愈演愈烈。

乌云遮蔽了漫天星辰,皎月愈发明亮。

谢春风沉默着,低着头,他的右手搭在了腰间剑柄上。

宁浩然静静地看着他,认真说道:“剑修的剑,不单纯只是一把剑,更像是朋友,而且是能够把生命交出去的朋友。你虽然也握着一把剑,却不是剑修的剑,剑是凶器,也是君王,剑修的剑可压制其他的剑,你的剑,不行。”

剑修的剑可以蕴养成本命剑,便也相当于具有了灵性,而寻常剑客的剑,只是一把锋锐的剑,哪怕同样具备了灵性,也比不过剑修的本命剑。

这也算是剑修和其他用剑的修士,存在着的本质差别。

“剑是直的,所以往往剑修也是很直接的,最直接,最简单的剑,便是最强大的剑,你和我境界相当,但你的剑不如我的剑,这也是剑修为何在世间这般特殊。”

谢春风抬头看着他,说道:“你说这么多,最根本的意思,就是我不如你。剑院四先生果然是很骄傲的,但我觉得你的剑并没有那么直来直往,你心里存在着诸多想法,你的剑道有问题。”

宁浩然平静说道:“我只是一个小剑修罢了,剑道当然不可能是完美的,否则我便是剑仙了。西晋那位剑仙自然是世间最了不起的剑修,但他也并非天生这么完美,我曾有幸见过那位剑仙,甚至还跟他说过话,换个角度来看,我也是无限接近过剑仙的人。”

谢春风说道:“我不是剑修,也不了解你们那位剑仙,就算你曾经很接近过剑仙,但你终究不是剑仙,说这么多很没有意思,便让我见识见识你的剑,看看你的剑是否真的那么骄傲。”

宁浩然点点头,道:“如你所愿。”

夜空里的微光洒落,楼阁外悬挂着两排灯笼,将得楼外街道照耀的通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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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雨挟裹着凉风拂过长街。

战意正在不断攀升。

有剑出鞘的铿锵声刺耳。

夜空里的黑云也在席卷,似是受到了天地间变化的影响。

在宁浩然刚刚召出本命剑,右手搭在剑柄上,将要拔出的那一瞬间,寂静的长街,突然传来一道清脆的脚步声。

宁浩然和谢春风的神色在这一刻,都有些凝重。

蓦然转头望去。

在长街的尽头,一袭白衣破开黑夜,由远及近。

白衣胜雪。

腰间挂剑。

丰神俊朗。

儒雅翩翩。

正是摘星府二师兄,姜国境内修士年轻一辈的妖孽人物,沈秋白。

坠落的微雨似乎都在刻意躲避着他,半滴也沾染不到他身上。

沈秋白明明跨步距离很小,却在眨眼间便站在了蟠龙宴楼阁外。

他看着执剑的两人,说道:“今晚只是蟠龙宴的第一日,尚且不到拔剑的时候,二位对于那些少年人也算是前辈了,总要起到表率作用,哪能大打出手,失了分寸。”

宁浩然沉默了一下,搭在剑柄上的手掌移开,微笑道:“原来是沈秋白沈公子,许久未见,别来无恙。”

沈秋白淡淡开口道:“离宫剑院里的第四把剑,多年不见,果然变得很强。”

宁浩然说道:“你也更强了,甚至有些超出了我的想象。”

这倒是发自真心的话,那隐而不发的气息,给人一种深不可测的感受,在沈秋白刚刚出现在这条街上,宁浩然便有了一种心悸的感觉,甚至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修士自跨过四境门槛后,想要再往前踏出一步,就会变得相当困难,而对于那些资质妖孽的人物来讲,也会受到一些限制,尤其是在迫近五境门槛的时候,就算是怪物,踏出那一步也会步履维艰。

沈秋白说道:“我近几年的进步变得很缓慢,站在五境门槛的边缘,一直试图想要跨过去,却不得其法,也许不等我跨过五境门槛,你们便已追赶上我。”

谢春风默默的把剑归鞘,在沈秋白出现时,他便很清楚,自己和宁浩然的战斗又要往后推迟了。

他缓缓说道:“像沈兄这样的天之骄子,也会有这般想法?姜国年轻一辈的修士里,恐怕没有人比你更接近那道门槛,就算想要跨过那道门槛很难,但在后来者追上你的时候,也终究还是后来者。”

沈秋白微笑道:“谢兄太看得起我了。”

谢春风朝着楼内望了一眼,说道:“不知道你们摘星府赴宴的弟子是谁?”

沈秋白有些诧异的看着谢春风,随即说道:“是杨昭师弟,半月前便跨过了四境门槛,虽然在摘星府里,杨昭师弟只能算是新人,但在规定的只有蟠龙宴开宴前期破入四境的修士才有资格赴宴,便也意味着蟠龙宴上,初入四境便是最强,凭借杨昭师弟往日的刻苦修行,是有望夺冠的。”

他大概明白谢春风如此询问的目的,所以只是道出了摘星府此次前来赴宴的弟子里最强的杨昭。

谢春风低声说道:“所以按照正常逻辑来讲,夺冠的人选都是在近段时间里跨过四境门槛的那些人,杨昭师弟确实修行刻苦,且很有毅力,但蟠龙宴上能够与他一战的人大有人在,最终谁能大放异彩,还尚未可知。”

宁浩然此时微笑道:“蟠龙宴只能算是同道切磋,何必去在意谁输谁赢,最重要的是在这场宴会里收获了什么。这些来自各座山门里的师弟师妹都是同龄里的佼佼者,若因一时胜负而结怨,便是很无趣的事情。”

谢春风微嘲道:“离宫剑院的态度倒是很洒脱,想来是对自家门下弟子很有信心了。”

宁浩然说道:“只需要对得起自己手中的剑就好。”

沈秋白看着这副场景,颇有些感叹的说道:“少年人总是气盛的,我虽然并未老去,但确实也算过了那个争强好胜的年纪,既是天性使然,便应该顺其自然,蟠龙宴是这些少年人的舞台,我们这些做师兄的,就只需要安静的看着就好。”

宁浩然没有说话,谢春风微微一笑,道:“沈兄所言甚是,我们也都曾经在蟠龙宴上战斗过,曾经的年轻气盛,或有不服,也都经历过,若这些少年真的和颜悦色,一派假客气的模样,又哪里称得上少年,少年人便不需要有什么过多的想法,遵循本意,拔剑而战便是。”

沈秋白笑道:“若论剑术,怕是没有人能够比得过离宫剑院,但三教修士各有神通术法,必将是一场龙争虎斗,相比我们当年,这些师弟师妹的修为境界却也不弱,我很期待能够看到他们精彩的表现。”

宁浩然和谢春风对视一眼,暂时放下了一战的念头,开口说道:“我们也同样期待。”

因江子画的搅局,陆家兄妹的谈话不欢而散。

作势要走开的陆长歌,似是想起什么,回头看着江子画和不远处看着这里的剑院弟子,笑道:“叶瑾瑜是真的没有前来赴宴啊,想来也是,像他那种废柴,就算出现也是丢人现眼,毕竟是我的手下败将,你们剑院弟子,相比从前,实在太弱了。”

江子画很清楚叶瑾瑜为何没有前来赴宴,却不是很清楚陆长歌和叶瑾瑜之间发生过什么,但也大概能够猜得到,他向来是不肯吃亏的人,当即讥讽道:“前年问道,你们不落山门可是败得很惨,你们前来赴宴的弟子可是我们剑院的手下败将,也不知道你在得意什么,希望你们在蟠龙宴上再次军覆没的时候,莫要哭鼻子,否则是很丢人的。”

陆长歌面色微沉,眸子里骤现怒意,瞪着江子画说道:“你们离宫剑院的弟子都是擅长嘴皮子么,你这个离宫外院有名的惫懒废柴,有什么资格站在这里放屁!”

江子画掏了掏耳朵,说道:“所以我已经把你放了,你怎么还在这里?”

想要在嘴皮子上胜过江子画,无疑是很难的事情,嘴里随意蹦出一句话就能把人气得半死。

陆长歌的脸色更加难看,想着在这里逞口舌之利,实在没有什么意义,怒瞪着江子画,寒声道:“在明日蟠龙宴的比试上,你最好不要缩着脑袋,我会狠狠把你踩在脚下,将你的嘴巴撕烂!”

江子画不屑的撇嘴说道:“怕你不成,有能耐就来啊,你们不落山也就只会叫嚣罢了,嘴上说不过,打也打不过,还不如死了算了。”

陆长歌压抑着的怒火眼看就要喷发,蟠龙宴上突然响起了一阵吵杂声。

“是沈秋白,沈师兄!”

“沈师兄果然出现了!”

“哇,沈师兄长得也太好看了吧!”

有崇拜的男修士,也有犯花痴的女修士,自然也存在冷眼旁观的不知名修士,甚至暗地里小声诋毁的人。

但因为沈秋白的出现,蟠龙宴上空前热烈,便也足可见沈秋白的人气之高。

陆长歌的注意力也被吸引了过去,一时间也懒得再搭理江子画,当即快步挤了过去。

跟在沈秋白身后步入楼阁的宁浩然和谢春风都有些无奈,他们都不是很喜欢这种热烈的氛围,对视一眼,倒是很默契的走开。

有女修士鼓起勇气,上得前来,想要跟沈秋白说上一句话,哪怕只是打个招呼,她们也会很激动。

沈秋白对于这些年轻少女的心思,自然是了然于胸的,要掌握这其中的分寸,便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他不能表现的太过冷漠,也不能过于热情,便好似和修行、读书一样,都属于一门很大的学问。

在他终于尽量显得完美的摆脱那些少女的纠缠时,面前便又出现了一名男修士。

这名男修士当然便是好不容易挤过来的陆长歌。

沈秋白只是微微怔了一下,便朝着对方点头示意。

陆长歌似乎和那些少女一样激动,但他终究不是那些花痴少女,很快稳定了情绪,颇有些讨好意味的躬身说道:“在下不落山弟子陆长歌,见过沈师兄。”

沈秋白礼貌应道:“陆师弟好。”

陆长歌深吸一口气,说道:“久闻沈师兄大名,无缘得见,今日一见,果然是犹如天人,在这天下,万万没有人能够比得上沈师兄了。”

沈秋白又怔了一下,笑道:“陆师弟谬赞了。”

他心里隐隐有些奇怪,他虽然经常遇到那些年轻女修士的赞美,但被一名男子这般当面夸赞,还是觉得有些别扭。

而且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发现这位陆师弟的眼睛里,似乎透着一股火热

在他怔神的瞬间,陆长歌又开口说道:“说来惭愧,家妹自第一次听闻沈师兄的大名,便心向往之,恨不得离家出走去找寻沈师兄,我心疼惜,自不敢让家妹远行,多次阻止,但家妹很倔,居然不惜为了能够见到沈师兄,而毅然决然踏上了修行路,值得欣慰的是,家妹修行资质还算不错,如今也算是小有成就”

沈秋白醒过神来,打断陆长歌的深情,抱歉说道:“若有幸,自会见到,那边有人唤我,便先告辞了。”

虽然没有仔细去听陆长歌的话,但像这种事情,也不是第一次发生,沈秋白心下是有些不悦的,随便找个借口便走了,但陆长歌显然没有领会沈秋白真正的意思,反而觉得此事有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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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有精气神,天灵血属神,中指血属气,舌尖血属精。所谓“真阳涎”便是舌尖精血,为一个人身上阳气最重所在。颜飞卿曾经以一口“真阳涎”,画“纯阳破煞符”,破去藏老人的邪法,可见“真阳涎”的威力巨大,只是此法会折损修为,所以不到危急时刻,不会轻易动用。

在南柯子咬破舌尖喷出一口“真阳涎”之后,周围的鬼面立时消散一空,那张女鬼人面也变得虚幻起来,南柯子这才发觉哪里有什么长舌勒住自己的脖子,而是自己用双手掐住了自己的脖子,赶忙松开双手,以免酿成自己被自己掐死的惨剧。

不过喷出一口“真阳涎”之后,南柯子的脸色也变得苍白无比,归真六重楼的境界如洪水决堤,一泻千里。南柯子清晰感知到自己的修为境界,原本就像一座蓄满水的大湖,现在水面凭空下降三尺,这便是折损的修为。

此时南柯子身上有伤,气机损耗惨重,不敢在此多做停留,一咬牙,从褡裢中取出两张“甲马”在两腿上各拴一个,默运《六甲天书》中的“缩地法”,口中念咒:“一步百步,其地自缩。逢山山平,逢水水涸。吾奉三山九侯先生令摄!”

他如同天人境大宗师朝游沧海暮苍梧一般,瞬间消失在原地。

待到南柯子再现出身形时,已经是在一处山洼之中。

南柯子没有想到自己的这次北邙山之行,竟是如此坎坷,刚才随着一口“真阳涎”喷出,数年苦修化作虚无。炼气修道,越是后面便越是艰难,正所谓行百里者半九十,归真境到天人境是一个大门槛,所以才会有宗师和大宗师的区分,而踏足天人境之后,虽然又划分了三个小境界,但只要没有意外,这三个小境界都能水到渠成地达成,无非是所需时间的长短而已,直到下一个长生境的大门槛,才会有瓶颈一说,故而这三个小境界虽有高下之分,但却被划分在同一个境界之中。如今南柯子跌落一重楼,距离天人境的门槛又远了一步,念及自己的年龄,不由悲从中来。

过了片刻,南柯子的心神渐渐趋于平稳,从身上褡裢中取出一方小巧玉盒,小心翼翼打开之后,露出一枚玉色丹药,香气弥漫。南柯子犹豫了一下,郑重其事地伸出两指拈住这颗丹药,举到眼前凝视,似是棋手举棋不定。

这颗丹药名为“青木玉灵丹”,比起“青木玉花丸”更为贵重,乃是东华宗长老的保命之药,若是现在服下,不但可以帮他恢复伤势,而且还能帮他稳固折损严重的境界修为。

不过南柯子没有立刻服下此枚丹药,而是先把玉盒重新盖好,然后从褡裢中取出十八杆小旗,与他先前所用的四杆小旗为同种样式,名为“十地八方旗”,可成阵法。他一挥大袖,十八杆小旗依次飞出,迎风即长,变为十八杆玄幡,以他为中心,虚立于十面八方。

南柯子双手结成“道指”,指尖激射出一团幽芒,分作十八道,分别飞入十八道玄幡之中。十八道玄幡立时结成一体,将南柯子的身形隐去。

南柯子这才盘膝而坐,重新取出玉盒中的“青木玉灵丹”,将其吞下之后,闭目凝神,开始炼化其中的药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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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南柯子从入定中醒来的时候,已经是黄昏时分,夕阳西斜。

他环顾四周,十八杆玄幡仍旧完好无损,看来那等妖孽没有追寻到此地来,于是便收起十八杆玄幡,略微犹豫一下之后,还是决定返回周家村去看一看,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次南柯子换了两个“甲马”,上面各写“白云上升”四字,分别绑在双腿上,默运《地理秘旨部》的“足底生云法”,口念“乘云咒”:“望请六丁六甲神,白云鹤羽飞游神。足底生云快似风,如吾飞行碧空中。吾奉九天玄女令摄!”

微风拂过,南柯子的身形已经消失不见。下一刻,他出现在周家村的村口位置,没有敢贸然进村。

这次他多加了小心,先是从褡裢中取出几道符篆,分别是:“破邪”、“破煞”、“宁神”、“定心”,确保自己不会被那些妖邪轻易所乘,又含了一颗专门用来抵御幻术的“清心丹”,压在舌底,最后拔出背后所负的那把的铜钱符剑,这才小心翼翼地走入村中。

可此时的村子却是出奇的安静,南柯子先是进了一户大门敞开的院子,轻呼几声,无人响应,南柯子迈步进了屋子,寻遍整个屋子,不见半个人影,屋中水壶还在煮水,一把锄头斜倚在门口,似乎刚刚打算出门下地。

南柯子心中疑惑,离开这家院子,又到街上,仍是不见半个人影,而且别说是人影,就是连个活物都没有,街上家家户户都是大门洞开,却人畜皆是不见踪影,他围着村子走了一遍,包括先前的赵桓家中,都不见半个人影,仿佛此时的村中,除了他之外,尽皆蒸发殆尽。

南柯子行走江湖多年,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诡异景象,心底蓦地升起一股寒意,想要立刻离开此地,不过就在此时,他发现周阿牛在不远的地方正在原地行走,南柯子走近一看,发现他原来是卡在了一道用来封门的路栅栏之间。

南柯子上前,喝道:“周阿牛!”

周阿牛却浑然未觉,双目紧闭,眉头紧锁,如人梦游,极为诡异。

南柯子皱眉沉思片刻之后,一挥袖,将拦住周阿牛的路栅栏推开,周阿牛便木然地继续向前走去,行走之间,手臂和腿都伸得笔直,不见丝毫弯曲,每一步的距离都丝毫不差,仿佛是墨家的机关人一般。

南柯子尾随于周阿牛的身后,跟着他一路往东北方向而行,出了村子,发现村外不知何时多了一条大沟,长约百丈,宽约三丈,就像在地面上扯出了一个微笑表情。

南柯子忽然记起,他在来到村子之前,曾经观看村子的地势,在村子东北方向有一条水渠,与村子西北方向的一条土坝,一起将村子的格局变成了棺材地,那么这条大沟就是当初的那条水渠所化?

还未等南柯子想明白其中因果,就见周阿牛突然开始加速飞奔,便要纵身跃入这条沟壑之中。

南柯子猛地回神,施展“足底生云法”,瞬间来到周阿牛的身边,伸手抓住他的肩膀,就要带他离开此地,可不曾想他脚下的地面在这一瞬间剧烈抖动起来,如河水起伏翻滚不休,继而变得绵软如血肉,南柯子低头望去,只见有十数只苍白人手从地下探出抓住他脚踝,仿佛地狱中的恶鬼要带他一起沉入无边冥域苦海,永世不得超生。

南柯子大惊,一剑扫出,将这些苍白人手斩断,可周阿牛就在这个时候,已经挣脱南柯子的手掌,纵身跃入沟中。

南柯子不敢再立于地面,以“御风之术”飞起,朝那沟中望去,只见村内所有人畜皆在其中,血水沸腾,血肉模糊。

与此同时,在无数血肉和血水中,一张女鬼人脸缓缓浮现,冲着南柯子狰狞而笑。

南柯子心神大震,顿时顾不得其他,力催动气机,身形猛地向后掠去,如天人境大宗师一气掠出数百丈,远远离开那个差点要了他这条老命的女鬼。

待到他一口气机用尽,回首望去时,只见村子方向开始地动山摇,大地开裂,仿佛有一张血盆大口猛地张开,将整个村子一口吞入腹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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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平山距离中州并不远,所以李玄都并未急于动身,此时还在太平山上。不过有一些太平宗弟子已经先一步动身前往龙门府,算是打一个前站。

   天水阁中,李玄都亲自为石无月斟满一杯茶,道:“云何去了帝京,最近要辛苦觞咏了。”

   石无月双手捧起茶杯,轻呷了一口,摇头道:“不辛苦,这都是分内之事。”

   疯病渐好的石无月逐渐恢复了往年的精明和干练,足以独当一面,此时便是由她代李如是主持客栈。

   李玄都坐在石无月的对面,问道:“最近客栈有什么消息?”

   石无月放下手中的茶杯,道:“最近客栈发展很快,‘跑堂’那边注重地字号伙计和玄字号伙计的发展,贵精不贵多。‘杂役’这边则是刚好反了过来,以量取胜,地字号伙计和玄字号伙计不多,黄字号伙计很多,这些黄字号伙计又往下发展了帮闲和线人,就像一张大网撒了下去,所以关于底层江湖的消息很多。”

   李玄都点了点头,表示认可,“各有所长。”

   石无月道:“白帝城之事前后,人公将军唐汉和地公将军唐秦先后身死,青阳教的白阳总坛覆灭,红阳总坛与青阳总坛火拼内讧,最终被青阳总坛吞并,如此一来,青阳教元气大伤,开始蛰伏,只是最近这段时间,民间又有了青阳教活动的迹象,那些蛰伏的信徒们又开始四下试探出击,继续宣扬他们的教义,拉人入伙。”

   李玄都皱眉沉思片刻,深深看了石无月一眼。

   石无月被他看得一愣,有些不自在,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怎么?我的脸上有东西吗?”

   李玄都问道:“觞咏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

   石无月皱眉道:“我知道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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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玄都叹了口气,“青阳教是以唐周为首,唐周又是以谁为首?唐周跟随过地师,也倒向过澹台云,可他最初的主人不是这两人,而是那个人。”

   石无月立时明白李玄都口中的“那个人”是谁,惊道:“宋政?!是宋政出面了。”

   李玄都思索着说道:“很有可能,对于唐周来说,宋政未必要亲自出面,只要宋政明确传达出自己的态度就够了,就算一个老主人的分量不够,再加上一个地师也是够了。你说会不会是宋政和地师留下一人在草原与澹台云对峙,然后另一人秘密返回中原?”

   石无月闻言也陷入到沉思之中,道:“不是没有这个可能,不过我猜不出是谁返回中原。”

   李玄都道:“不管是谁,都是一个大麻烦,我最怕他们与儒门合流,这样一来,事情就复杂了。所以此事,要尽快去查,可以多派些可靠的人手,混入青阳教中。”

   石无月起身道:“我立刻就去安排。”

   李玄都又交代道:“还有,此事一定要注意隐秘,尽量不要暴露客栈的存在。”

   石无月应道:“我会注意的。”

   ……

   鹿青出自鹿家山庄,擅长刀法。

   说起鹿家山庄,早些年的时候,在潇州江湖也是有一号的,地位大概类似于芦州的岭秀山庄。只是除了二十二个宗门屹立不倒之外,其他门派、山庄、帮会更新迭代极快,能有百年历史就算长久,鹿家山庄也很难例外,在几年前被仇家从江湖中除名了,只剩下一个孤女鹿青流落江湖,被仇家追杀。她也想过去投奔玄女宗,只是她那仇家与玄女宗的某位长老有些亲谊,她又怕自己送上门去羊入虎口,于是这些年来一直流落江湖。

   最终她遇到了石无月,石无月顺手解决了她的几个仇家,又传了她一门功法,让她一下子跨过了先天境的门槛,于是鹿青便死心塌地追随石无月左右。石无月也觉得这小丫头心性不错,是个可造之材,考验一番之后,就收为自己的二弟子,同时也让鹿青在客栈中做了一名玄字号伙计。

   经过一段时间的磨炼之后,鹿青已经成为地字号伙计,在“杂役”一派中仅次于唯一的天字号伙计韩月。

   韩月出身于书香门第,但是家道中落,机缘巧合之下,她陆续拜入牝女宗和玄女宗,最终成为石无月的大弟子,比起江湖经验丰富的鹿青,韩月并不太擅长处理江湖上的事情,所以她一直帮助石无月处置人事、文书往来等案牍差事,而鹿青则是经常外出,亲自参与太平客栈的事务。

   正如刘谨一所料,此时的龙门府中不止他一个太平客栈之人,鹿青也在乔装改扮之后来到了龙门府。刘谨一是“跑堂”一派,独来独往,而鹿青是“杂役”一派,麾下人手不在少数。

   今天鹿青接到了一个任务,与“厨子”合作,处决一个叛徒,同时还要把与叛徒见面之人也一网打尽。

   具体处决叛徒的事情,交由“厨子”的人去做,“杂役”的人主要负责在外围警戒,击杀逃散的漏网之鱼,必要时候也会支援、补刀,或是接应撤离的“厨子”。

   龙门府作为曾经的都城,很大很大,不逊于帝京和西京,也不逊于金陵府。龙门府由曾经的宫城、皇城、郭城、含嘉仓城、和西苑组成。郭城以洛河为界,分南北两部分,洛河以南称洛南里坊区,洛河以北称洛北里坊区,为曾经的百官府第和百姓居住地。城内街道纵横,里坊毗邻。为方便管理,一亩之地称为一个里坊。里坊东西南北各广三百步,内有十字街,四面坊墙居中开门。坊内十字街,宽约三丈。各坊之间以街道相隔,每坊建有围墙,留有坊门,昼开夜关。整个龙门府,共一百二十六坊,其中洛北三十坊,洛南九十六坊。

   在这样的大城之中,几十个人比虫子还要渺小,哪怕这座城中高人无数,也管不过来,而且高人们根本无意去管这些小事,若是事事都要亲力亲为,那么多的手下,那么大的权势,都是干什么吃的。

   入夜,一场春雨不期而至,笼罩了龙门府,也笼罩着洛南九十六坊中的归仁坊。当年的归仁坊是宰相居处,诗魔也曾在此地居住。可

   如今物是人非,如今这儿成了百姓聚居之地。

   当年的坊市制度已经荒废,所以坊门并未关闭。一个人撑着油纸伞缓缓走进了归仁坊中,腰间佩刀,不过与中原的佩刀有些不大一样,带着西域的风格,有些像马刀,又有些像草原人的弯刀。

   他的目的地是一个破败小院,叛徒、与叛徒接头的人都在那里。

   来到门前三丈的时候,他仍是一手撑伞,脚步不停,另外一只手缓缓抽刀。

   前行,拔刀,两个动作毫不冲突,格外流畅。

   然后在雨幕夜色之中,闪过一道明亮的刀光,无数下落的雨滴被刀锋切割成四散溅射的水花,这些细小的水花在雨幕中连成一道肉眼可见的水线,画出了刀锋的轨迹,然后腐朽的木门被劈成两半,而刀客去势不停,飞掠入院中。

   顷刻之间,院中响起了刀兵之声。

   雨水落在地面,渐汇成细流向街畔的沟渠,儒门中人是讲究体面的,故而龙门府的地下排水沟渠保存完好,每月都有人负责清理淤泥,所以街面上的积水很少。

   在小院不远处的小巷里,沉默地立着许多人,他们没有撑伞,而是戴着斗笠,披着蓑衣,不仅仅是可以遮风挡雨,还能隐蔽面容。小院里正在激斗,却没有人发现他们的存在,他们仿佛是一片沉默的阴影。

   为首的是个佩刀女子,正是鹿青。

   鹿青同样戴着斗笠,披着蓑衣,微微仰头,任由雨滴落在自己的脸上。

   相比其他人,她对于客栈的机密知之更甚,比如说大掌柜很早就在龙门府安插客栈的人手,甚至“账房”就在龙门府中,所以她坚信道门三位长生地仙会选择在龙门府见面并非巧合。

   过了片刻,小院中有人逃了出来,不是“厨子”的人,也不是叛徒,那就是与叛徒接头的人,鹿青身后的伙计们立刻出手了,他们用了最省力的办法,用强弩偷袭,对于江湖中人来说,不到玄元境,都很难抵御强弩,所以这些逃散出来的人立刻倒了一地。

   鹿青打了个手势,立刻有人抽出兵器走了出去,先是给尸体补刀,以防有人装死然后暴起偷袭,然后才拖着尸体回来,检查一翻后,有人向鹿青禀报道:“是青鸾卫的人。”

   鹿青沉吟了一下,“又是青鸾卫。”

   就在这时,小院中的刀兵之声停了,然后有人走了出来,是“厨子”的刀客,他没有再撑伞,一手提刀,一手提着一个人头。

   鹿青迎上前去,接过人头,先是确认身份,交给身后之人,用包袱包裹,然后嗅到了刀客身上的血腥气,问道:“你受伤了?”

   刀客默默点头。

   鹿青吩咐道:“一队,进去收拾残局,二队,带这位兄弟去治伤。”

   在她身后的伙计立刻分成两拨,一拨向院子走去,一拨则是护着刀客离开此地。

   做完这些之后,鹿青独自离去,她要将关于青鸾卫的情报立刻传递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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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易阡陌眉头微皱,鱼玄机的丹术自然是不弱的,毕竟人家曾经可是无上道盟的盟主,但无上道盟的盟主并不意味着不会炼丹。

   更何况,她可是第一代苍穹之主的弟子,而这位第一代,就是他现在的化身,怎么可能不教她丹术呢?

   只是,鱼玄机的丹术没有扶苏的丹术那么出名,以至于人们很容易觉得她的丹术不怎么样。

   随着大比开始,各自都取出了丹炉,一时间整个演武场,立时宝光四溢,在场的丹师,可都是八品的丹王!

   手里自然少不了一个趁手的丹炉。

   第一场的比试很简单,依旧以最终炼制出的丹药质量为评判标准,如果炼制出的都是龙纹丹药,那就比谁先炼制完成。

   随着“咣”的一声锣响,使者拟定了炼制的题目圣灵丹后。

   所有人迅速开始热炉,而他们展现出的火焰,几乎清一色的都是天道极火,而且都是排名前二十位的天道极火,甚至有的人用的都是同样的火焰。

   热炉一开始,道盟与丹阁的丹师差距,就已经分出了胜负,丹阁的丹师热炉速度,几乎出神入化。

   反观是道盟的丹师,就显得有些缓慢了,如果在寻常时候,几乎是看不出来的,可行家与行家的对比,差距就出来了!

   易阡陌就更不用说了,他热炉的速度极慢,几乎是吊车尾的,等到所有丹师都进入药液炼制时,他才刚刚完成热炉。

   等到所有但是完成药液炼制,他才刚刚开始炼制药液,几乎差了一个大环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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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也没办法,谁让易阡陌的丹炉,是顶级的焚天煮海炉,想要完成整个丹炉的热炉,所需要的时间自然是更长的。

   但他却丝毫都没有气馁,因为他知道,最终他肯定是会进入第二轮的,因为他是龙纹丹王,最终炼制出来的丹药,是龙纹丹药!

   道盟的丹师一开始还能够追上丹阁的丹师,可随着时间过去,他们很快便发现,自己落后了很多。

   虽然没有易阡陌这么多,但也落后了很大,等到对方阵列篆刻完毕,开始凝丹时,他们的阵列才完成了三分之二!

   此时的优劣,一瞬间就展现了出来,在场的修士看的是目不暇接,即便这不是比试,眼前的丹药炼制,也让人看的无比舒适。

   “果然,丹阁还是碾压了道盟的炼丹坊啊!”

   “那可不是,毕竟丹阁最强的可是炼丹啊!”

   “没想到啊,这个颜太真竟然炼制速度也这么快,不知道她最后炼制出的丹药是什么丹药!”

   众人议论纷纷,而台上的明庆等人,却是如坐针毡,反到是张天放,一脸淡定,说道:“就你们这心境,还想要超越丹阁?”

   此话一出,明庆等人顿时老脸一红,他们也是担心啊,虽然此次他们将希望都寄托在了易阡陌身上。

   可他们还是有些期待的,这么多年的苦练下来,总得有些成果才是,可现在一比,都露馅了!

   此次丹阁派出的丹师,格外的强横,甚至远超过此前任何一次的大较,明摆着是有备而来。

   他们更没想到的是,那个颜太真竟然也这么恐怖,居然可以跟丹阁这些老一辈的丹师,完同步炼制。

   他们的动作,几乎整齐划一,给人的感觉,就好像事先排练过了一般。

   而这边的易阡陌,却是漫不经心的样子,仿佛根本不是在比试当中。

   可事实上,易阡陌并不是漫不经心,他其实也很惊讶于丹阁这些丹师的水准,如果不是刚刚凝聚了意念塔,他还真的有些招架不住!

   以他以前的水准,绝对不可能超越此地的任何一个丹师,他唯一能够取胜的,那只有质量而已。

   半刻过去,所有丹阁丹师的丹炉,都微微震动,而后他们齐声拍响了丹炉,只见到刺眼的华光闪过,他们便将丹药,都收纳了进去,周围的人甚至没有闻到丝毫的异香!

   这是完将所有的丹气,都淬炼到丹药中的结果,可见他们对这丹药的熟练程度,以及深厚的功底!

   反观道盟的二十位丹师,还都在养丹,根本没有炼制完成,最慢的易阡陌就更不用说了,才刚刚完成了凝丹。

   “要不要等一等你啊!”

   远处的鱼玄机笑着说道。

   易阡陌扫了一眼,发现丹阁的丹师都完成了炼制,只有鱼玄机依然还在养丹,而这边的道盟丹师,都满头大汗,一副被碾压的表情。

   他干脆没有搭理鱼玄机,身心的投入了炼制。

   很快,他们便各自完成了丹药的炼制,只是脸上的表情,一点都不好,此刻演武场上,只剩下了易阡陌一人!

   他却丝毫没有着急,磨蹭了有半刻,才完成了最后的炼制!

   使者一抬手,将所有人的玉盒,都收走,紧跟着悬浮在半空中,打开了玉盒!

   一时间,无数的丹药飞出,连成了一串,立即释放出耀眼的光华,整个演武场,都被丹香所覆盖!

   “灵纹丹药……都是灵纹丹药!”

   一瞬间,所有人都站了起来,不错,每一个丹师炼制的,都是灵纹丹药,就连鱼玄机的也不例外!

   其中三十九人炼制的,是八品丹药,只有易阡陌一人炼制的是一品丹药!

   “龙纹……龙纹丹药,二十一人……二十一人炼制出了龙纹丹药!”

   但这并不是结束,人们惊讶的发现,这当中有二十一人的丹药,竟然都是龙纹丹药!

   此话一出,就连易阡陌都怔住了,抬头看去,果然发现有二十一人的丹药,竟然都是龙纹丹药。

   这也就是说,在场有二十一位龙纹丹王!

   场面一瞬间炸开了,易阡陌望着这些丹药有些失神,他不由的看向了鱼玄机,却发现鱼玄机也正盯着他,脸上都是得意。

   那样子仿佛在说,你没想到吧!

   “第一轮,道盟就军覆没了!!!”

   “这跟以往没有任何区别!”

   “丹阁还是强大,在炼丹之道上,没有人能比得上丹阁,更不可思议的是,就连这个刚入丹阁的颜太真,都可以成为丹王,而且是龙纹丹王!”

   “二十位龙纹丹王,这恐怕也只有丹阁拿得出手吧!”

   在场的修士议论纷纷,易阡陌有些难受,他原本是想给张天放复仇的,所以他才炼制的这么缓慢。

   但他没想到,丹阁一出手,就是二十位龙纹丹王,而鱼玄机那边,他丝毫都没有惊讶,对方两世修行,怎么可能不是龙纹丹王呢?

   正当他失神时,一个声音忽然传来,道:“不对,少了一颗龙纹丹药,二十一个龙纹丹王的话,应该是一百八十九枚龙纹丹药,可只有一百八十八枚!”

   易阡陌一听,顿时眼睛一亮,少的绝对不会是他的,那也就意味着,还有转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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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围棋之中复盘的说法,说白了便是回顾和总结。

   李玄都喜欢在行事之前思虑再三,而不喜欢在事后复盘,除非是事情变化出乎他的意料太多,就像今日之事。

   因为此地就要彻底坍塌的缘故,本想探一探另外三条神道通向何处的李玄都只能暂且放弃这个念头,在澹台云离去之后,他也往外行去,同时将这次唐家之行做了一个简单的回顾和总结。

   “首先,草原上的战事还没有完结,但进入了僵持阶段,短时间内谁也奈何不得谁。不必过于担心金帐会影响到中原的局势。”

   “其次,作为拔都汗和伊里汗的背后支持者,地师徐无鬼和圣君澹台云已经先后秘密返回中原。双方都选择了隐藏行踪。地师似乎曾经来过白帝陵,唐家人是否知情,尚不可知。澹台云似乎知道地师此行目的,所以澹台云出现在中州并选择隐藏在我的身边,并非是巧合,而是她有意为之。综上两点,是否可以理解为地师的图谋与我有关,而澹台云其实是把我当成了一个诱饵?”

   “再次,假设唐家并未与地师合谋,所作所为都是出自本心。那么地师明显预料到了唐家的反叛,顺势在此地留下了一些后手,若非有澹台云出手搅局,我已经落入地师的陷阱之中,结局殊为难料。不知这一点是否在地师的意料之中,如果地师预料到了澹台云的出现,那么他如何对付澹台云?”

   “最后,耿月不止一次提到的‘我们’,还有地师的谋划大计,到底是什么?地师的‘大道’似乎与境界修为并无关系,也不是逐鹿天下那么简单,似乎是关乎到世道在数百年后的走向去势,如果此猜测为真,那么地师的格局的确要高出其他人良多。只是不知具体谋划为何,又要如何影响到后世的走向。”

   李玄都忽然想起了耿月说过的另外一番话,她说日后成为长生地仙,依靠的不再是什么机缘,而是无数的人力,再联想到阴阳宗继承自古皂阁宗的“八部众”计划,李玄都忽然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地师要以纯粹的外力造就长生地仙。

   从“八部众”、上官莞、耿月,乃至于李玄都本人的身上,都可以看出些许痕迹,地师总是能使人修为大进,远超正常修炼速度。显而易见,正常人从固体境到长生境,其结果是不可预料的,能否走到最后,的确要看机缘,换句话来说,付出了努力,未必会有回报,就像是一场豪赌。地师似乎想要改变这个规矩,将豪赌变为买卖交易,付出多少银钱便能买回多少东西。

   想到这儿,李玄都忽然觉得,自己是否误会了地师,尚且不好说,但一定是小看了地师。

   如果地师成功了,可以预见的是,一个足够强大的朝廷会掌控整个天下。不同于如今的大魏朝廷和以往的历代朝廷,朝廷作为名义上的天下之主,一定会掌握最多的资源,也就可以造就最多的长生地仙,那么拥有最强大武力的朝廷势必会扫清一切地方豪强,加强集权,真就成了天下英才尽入吾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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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过这还是李玄都的猜测,地师是否有这样的谋划,尚且不得而知。毕竟李玄都还有另外一个猜测,那就是地师无意于朝代兴亡更迭,而是想要建立与儒释道三教并立的教门,以此绵延后世,做万世师表。

   李玄都一时间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评价地师。

   说他是疯子?难道说偌大个天下就是被一个疯子随意摆弄?说他是不世出的圣人?可地师的所作所为,实在是配不上一个“圣”字。

   当然,如果地师真做成了一番伟业,建立教门,让三教变为四教,他以教祖之尊受后世敬仰供奉,那么不是圣人也是圣人了。

   ……

   巍然西京,雄立中原,九朝古都。

   樊烩走出城楼,冒着蒙蒙细雨站在城头上眺望远方。

   忽然雨势戛然而止,樊烩的脸色也随之白了一下。

   一道身影如同天外陨石一般轰然落下,城墙剧烈震动。

   一个人撞在城墙上,撞出一个巨大坑洞。

   如果樊烩没看错的话,这个人似乎是不久前刚在白帝城见过宋宗主。

   下一刻,又有人从天而降,整个人如同一柄长刃,划破天幕,狠狠刺入城墙。不过在这之前,宋政已经从大坑中跃出,躲开了这一刀。不等樊烩看清来人的相貌,那人已经是双膝微曲,以一蹬之力使整个人再次激射而出。

   此人离开之后,整面城墙轰然晃动,接着停滞的雨势再次变得鲜活,从天空中落下。

   瞬息之间,秦清追上宋政,一刀在宋政后背留下三尺血痕,宋政也毫不客气,反身以“施无畏印”推在秦清额头。秦清的身形一震,不过出手不停,仍旧一刀递出,刀上有雪白刀芒。宋政以双掌破开刀芒,挡下这一刀的同时以鞭腿扫向秦清脖颈。

   秦清被这记鞭腿扫中,身形瞬间偏移,旋转不休。不过秦清也在刹那之间以未曾持刀的左抓住宋政的脚踝,顺势抡圆,将宋政狠狠砸向城头。

   这一次,宋政直接撞塌了城楼,落入西京城中。

   身在城外的秦清举起手中的长刀,长刀在雨中发出一声畅快颤鸣。

   以秦清为中心的方圆十里之内,雨落的速度开始变缓,一个个雨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下落着,甚至可以清晰映出秦清的面容,然后化作一柄柄水刀。

   在短短的几息之间,秦清身周就悬浮了万余道水刀。

   秦清举步前行,身后有万刀相随。

   秦清手中长刀前指,沉声道:“去!”

   刹那间,身后万刀齐声而动,声势浩大,铺天盖地。

   身处城内的宋政在一片废墟中缓缓起身,深吸了一口气,在漫天刀雨飞过城墙时,他一挥大袖。

   仿佛有一道无形铁幕随着宋政的动作在西京的上空缓缓落下。

   下一刻,就只见前赴后继的水刀猛然炸裂开来,变为漫天水雾。

   走在城外的秦清脚步越来越快,百丈距离转瞬即过,手中长刀没入城墙之中,其刀气透过城墙,激射宋政。

   这位曾经的西京主人大踏步向前,一手握住那道坚不可摧的刀气,将其碾碎,另外一手轰出一拳,无形气劲透过城墙击向秦清。

   城外的秦清顺势一掌拍向城墙,双方气机相撞,整面城墙猛然抖动,如遭地震。

   城墙的缝隙间尘土升腾。

   秦清右手向下一压,手中长刀瞬间没入地面,不见痕迹。

   城内宋政皱了下眉头,竟是没能发现长刀的半点痕迹。

   下一刻,大地震颤,长刀挟着地龙翻身之势在宋政脚下破土而出。

   这一刀,气势之雄壮,远胜方才的数刀。

   这才是秦清的十分精气神的一刀,没有任何铺垫,就这般不经意间直接用出。

   宋政的小腿几乎在瞬间就被刀锋彻底搅烂,而他则是借着一刀之势冲天而起,身周不断有雷珠浮现。

   很快天空中就有铅云汇聚,天雷阵阵。

   看到这一幕,樊烩知道自己该走了,都说神仙打架,凡人遭殃,他可不想为了观战把自己的小命也给丢了。

   樊烩最后回头望去,刚好看到一道道天雷从天而落,接天连地,似是天宫仙人发怒,骇人心魄。

   任谁也不曾想到,宋政竟然也会使用号称万法之尊的雷法,哪怕比不得正一宗的“五雷天心正法”,但也极为不俗,不可小觑半分。

   樊烩脸色苍白,不敢再回头去看,身形一闪再闪,用出生平最快的速度逃离这片生死之地。

   这种程度的交手,即使是观战,也得是天人境才能安然无恙,若是想要横插一手,恐怕只有天人造化境的大宗师才行。

   天雷落下,手中无刀的秦清单手一托,滚滚气机好似一条青龙腾空而起,与落下的天雷相撞,两者在转瞬之间玉石俱焚,只剩下无数细小电芒游散于天地之间。

   天空上的黑云愈发低沉,雷声轰鸣不止,紫电游走不定。

   雷鸣声中,层层乌云的中间位置缓缓出现一个巨大漩涡。

   第二道天雷从这个漩涡中轰然炸出。

   秦清收回自己的长刀,轻描淡写地一刀劈出,谈不上惊天动地,刀势如一道淡淡雾气,在滚滚天雷的威压之下,不见半分行迹。

   这一刀与浩大天雷相比,极弱极小,但天雷在这一刀面前却是猛然炸成漫天流萤。

   就在此时,一道浩大气机正在迅速接近西京。

   让正在交战双方的都为之一顿。

   两人很快都辨认出了来人的身份,正是这座西京的现任主人。

   宋政这位曾经的西京主人笑道:“不知夫人今日愿与我共同迎敌否?”

   回应宋政的只有一个拳头。

   拳意凌然,摧枯拉朽。

   宋政在身周布下的雷池竟是被这一拳击穿。

   宋政只能勉力躲闪,不过还是被顺势一肘击在胸口,整个人向后倒飞数百丈。

   已经变回本来模样的澹台云又是一拳击出,拳意如山。

   秦清身周方圆百丈,都被拳意笼罩,秦清只能硬接这一拳。

   澹台云竟是直接对两位长生地仙出手。

   并非澹台云狂妄自大,而是宋政和秦清相斗多时之后,已经是元气大伤,面对状态完好的澹台云,都不是对手,除非两人联手。可三人之间互相敌对,各怀猜忌,无论是哪两个人,都不可能联手。就是宋政,虽然嘴上说要和澹台云联手,但实际上他必不可能与澹台云联手,就算两人联手打死了秦清,只剩下他一个人,如何是澹台云的对手?这样的买卖,宋政不会做。

   澹台云对此心知肚明,所以干脆同时对两人出手。

   秦清被这一拳打中肩头,整个人瞬间侧翻出去,双脚落地后,仍是在地面上划出两道十数丈的痕迹才堪堪停下。

   澹台云落在城头上,负手而立,冷然道:“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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拂晓时分,天边渐渐泛起鱼肚白。

一宿没睡的陈平安关上门,离开屋子,走出府邸,想要出去散散步。

一袭墨青色蟒袍的顾璨很快追上来。

青峡岛附近的湖水中,现出真身的小泥鳅在缓缓游曳。

陈平安说道:“我昨天说了那么多,是想要你认错,后来发现很难,没关系。我今天接下来要说的,希望你能够记住,因为我不是在说服你,我只是给你说一些你可能没有想到的可能性。你不愿意听,先记着,说不定哪天就用得着了。做得到吗?”

顾璨点头道:“没问题,昨天那些话,我也记在心里了。”

陈平安手中拎着一根树枝,轻轻戳着地面,缓缓而走,“天底下,不能人人都是我陈平安,也不能人人都是顾璨,这都是不对的。”

“正是因为世上还有这样那样的好人,有很多我们看见了、还有更多我们没有看见的好人,才有我和顾璨今天的活着,能够昨天坐在那里,讲一讲我们各自的道理。”

“说这些,不是证明你顾璨就一定错了,而是我希望你对这个世界,了解更多,知道更多,江湖不止是书简湖,你总有一天,是要离开这里的,就像当年离开家乡小镇。”

说到这里,陈平安走出白玉石板小路,往湖边走去,顾璨紧随其后。

陈平安蹲下身,以树枝作笔,在地上画了一个圈,“我与你说一个我瞎琢磨想出来的道理,还不完善。是因为在桐叶洲,听一个江湖上遇到的好朋友,第一次无意间听说书院贤人、君子和圣人的划分之后,才延伸出来的想法。”

顾璨嘀咕道:“我为啥在书简湖就没有遇到好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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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璨恨不得陈平安在天底下只有他一个朋友。

陈平安笑了笑,在所画小圆圈里边写了两个字,贤人。“如何成为七十二书院的贤人,书院是有规矩的,那就是这位贤人通过饱读诗书,思考出来的立身学问,能够适用于一国之地,成为裨益于一国山河的治国方略。”

然后陈平安画了一个稍大的圈,写下君子二字,“书院贤人若是提出的学问,能够适用于一洲之地,就可以成为君子。”

最后陈平安画了一个更大的圆圈,写下圣人二字,“若是君子的学问越来越大,可以提出涵盖天下的普世学问,那就可以成为书院圣人。”@* !…最快更新

陈平安指着三个圈子,“你看,只看三个圈子,好像是在说,连儒家书院都在推崇‘立场’,贤人、君子和圣人,各有各的立场。那么,老百姓,当官的,带兵打仗的,山泽野修,山上谱牒仙师,凭什么我们讲立场、不问是非,就错了?知道为什么吗?”

顾璨一阵头大,摇摇头。

陈平安说道:“第一,立场可以有,也很难没有,但是不意味着‘只’讲自己的立场,就可以万事不顾,那种问心无愧,是狭隘的。学问也好,为人也好,最根本的立身之本,是相通的,贤人君子圣人相通,老百姓和帝王将相、练气士相通。所以在中土神洲的正宗文庙,那边儒家历代圣贤的文字,越是学问大的,越是在底处,越牢不可破。听说即便是这样,历史上也曾有过随着光阴长河的流逝,时过境迁,大圣人的金色文字都开始失去光彩。”

看到顾璨愈发茫然。

陈平安扯了扯嘴角,就算是笑了,“这些言语,是我昨晚想了很久,想要说给你听听看,但其实更是说给我自己听的。”

陈平安站起身,环顾四周,“青峡岛是一个圈子,门派规矩是刘志茂订立的,小一点说,你和婶婶住的地方,也是一个圈子,许多家规,是你和婶婶订立的,往大了一点说,书简湖也还是一个圈子,规矩是历史上无数山泽野修以鲜血和性命换来的乡俗。再往大了说,书简湖所在的宝瓶洲中部,观湖书院在画圈圈,再往小了说,你,我陈平安,自己的道理,就是天地间最小的圈子,只约束自己,曾经有人说过,身处世俗人间,比较高的道德,用来律己,会更好一些。”

陈平安好像在扪心自问,以树枝拄地,喃喃道:“知道我很怕什么吗,就是怕那些当下能够说服自己、少受些委屈的道理,那些帮助自己渡过眼前难关的道理,成为我一辈子的道理。无处不在、你我却有很难看到的光阴长河,一直在流淌,就像我刚才说的,在这个不可逆转的过程里,许多留下金色文字的圣贤道理,一样会黯淡无光。”

“昨天的道理会变得没有道理。”

顾璨突然歪着脑袋,说道:“今天说这些,是你陈平安希望我知道错了,对不对?”

陈平安却没有回答顾璨,自顾自说道:“可是我觉得一些最底下、最低、低到像是落在了我们泥瓶巷那条满是鸡屎狗粪的小巷泥路上的一些东西,是一直不会变的。一万年前是怎么样的,今天就是怎么样的,一万年后还是会怎么样。”

“比如我们快要饿死的时候……我陈平安没有想着去偷去抢,会对婶婶开门,给我的那碗饭,我记一辈子。我陈平安还会觉得那会儿别人送我一串糖葫芦,会忍着,不去接过来,你知道当时我是怎么一边跑,一边在心里告诉自己的吗?”

只要不涉及自己认错,顾璨就会兴致更高一些,很好奇,“是什么?”

陈平安望向远方,“如果我接了,是不对的,因为那会儿我手头上还有几颗铜钱,我不会马上饿死。就不能去接那串糖葫芦,因为我会怕吃过了那么好吃的东西,以后会觉得吃碗米饭已经很满足的生活,会变得很不堪,会让我以后的日子,变得更加难熬,变得好不容易吃了一顿六成饱的米饭,自己还是不太高兴。难道我每天再去跟那个人要糖葫芦吃?退一万步说,就算他还是乐意每次都施舍我,可总有一天他的摊子就不见了的,到时候我怎么办?”

陈平安神色恍惚,“但是你知道吗?那会儿这些道理,都抵不过那串糖葫芦的诱惑,我当时很想很想转过头,告诉那个卖糖葫芦的人,说反悔了,你还是送给我一串吧。你知道我又是怎么样让自己不转头的吗?”

陈平安自问自答,“我就告诉自己,陈平安,陈平安,馋嘴什么唉,说不定哪天你爹就回来啦,到时候再吃,吃个饱!爹答应过你的,下次回家一定会带糖葫芦的。所以后来我再偷偷跑去那边,没有看到那个摊贩了,我就有些伤心,不是伤心没有白拿的糖葫芦吃了,而是有些担心,如果爹回家了,该买不着糖葫芦了。”

顾璨伸手想要去扯一扯身边这个人的袖子,只是他不敢。

陈平安喃喃道:“人活着,总得有点念想,对不对?”

“你以为我不知道我爹肯定回不来了吗?”

“我知道啊。”

“可我还是会这么想啊。”

“知道小鼻涕虫你小的时候,走夜路,总问我为什么半点不怕鬼吗?我不是真的从一开始就一点都不怕,只是有天突然想到,如果世上真有的鬼的话,是不是就能见着我爹娘了。一想到这个,我的胆子就大了很多。”

“只是我也有些担心,爹娘那么好,如果真变成了鬼,他们是好鬼,会不会给恶鬼欺负,害得他们就没办法来见我了。”

陈平安说完这些,转过身,揉了揉顾璨的脑袋,“让我自己走走,你忙自己。”

顾璨点点头,轻轻离开。

顾璨走出去很远之后,转头望去,他心头突然生出一股很奇怪的念头。

好像陈平安没有昨天那么生气和伤心了。

但是陈平安好像更加……失望了,可又不是对他顾璨。

————

这天夜里,顾璨发现陈平安屋内还是灯火依旧,便去敲门。

陈平安绕过书案,走到正厅桌旁,问道:“还不睡觉?”

顾璨笑道:“你不也一样?”

顾璨先前看到桌上堆满了写字密密麻麻的纸张,纸篓里却没有哪怕一个纸团,问道:“在练字?”

陈平安摇头道:“随便想想,随便写写。这些年,其实一直在看,在听,自己想的还是不够多。”

顾璨问道:“那有没有想出啥?”

陈平安想了想,“刚才在想一句话,世间真正强者的自由,应该以弱者作为边界。”

顾璨白眼道:“我算什么强者,而且我这会儿才几岁?”

陈平安说道:“这跟一个人岁数有多大,有关系,但没有必然关系。我以前遇到过很多厉害的对手,大骊娘娘,一条比小泥鳅这会儿的修为、还要厉害的老蛟,一位飞升境修士。不能说他们是纯粹的坏人,在很多人眼中,他们也是好人善人。但最少他们不懂这个道理。”

“这是我最珍贵的道理之一,你是顾璨,我才与你讲,你听不听,是你的事情。但正因为你是顾璨,我才希望你能够用心听一听。你年纪这么小,就能够想要保护好自己的娘亲,你就是强者,很多很多大人,都比不上你的。”

顾璨趴在桌子上,笑道:“我娘亲说你小时候,为你娘亲做了那么多事情,她总拿这个念叨我没良心来着,说白生了我,是养了个白眼狼。”

陈平安缓缓道:“我们先不谈对错和善恶,如果天底下所有的人,都是顾璨你现在的想法,你觉得会变成什么样子?”

顾璨摇头道:“我从来不去想这些。”

陈平安点点头。

这本就是顾璨的内心真实想法。

顾璨害怕陈平安生气,解释道:“实话实说,想啥说啥,这是陈平安自己讲的嘛。”

陈平安便转移话题,“如果都是你顾璨,我们家乡那座小镇,就没有学塾那边齐先生,泥瓶巷没有我们的邻居刘爷爷,没有刘婆婆,没有经常帮你娘亲收稻谷、抢水源的赵叔叔。”

“我觉得没他们也没关系啊。有那些,也没关系啊,我和娘亲不一样活过来了。大不了多挨几顿打,娘亲多挨几顿挠脸,我迟早要一个一个打死他们。前者,我也会一个一个报恩过去,神仙钱?豪门大宅?漂亮女子?想要什么我给什么!”

“泥瓶巷,也不会有我。”

顾璨瞪眼道:“那可不行!”

脸色微白的陈平安笑了笑。

沉默片刻,陈平安说道:“顾璨,我知道你一直在跟我说真话,所以我才愿意坐在这里,现在我希望最后一个问题,你还是能够跟我说真话。”

“可以!”

“你是不是喜欢杀人?”

顾璨犹豫了一下,只是他嘴角缓缓翘起,最后一点点笑意在他脸庞上荡漾开来,满脸笑容,眼神炙热且真诚,斩钉截铁道:“对!”

顾璨笑容灿烂,但是开始流泪,“陈平安,我不愿意骗你!”

陈平安也笑了,伸出手,帮着顾璨擦拭眼泪,“没关系,我觉得其实是我错了,我的那些道理,是讲不清楚对错是非的,可我还是陈平安,你还是小鼻涕虫。”

顾璨担心问道:“你生我的气?”

陈平安摇摇头,“不生你的气。”

顾璨嘀咕道:“可是你明明还在生气。”

陈平安说道:“我会试试看,对谁都不生气。”

顾璨离开后。

陈平安站起身,走向书案,却停步不前。

刚要转身,想要去桌旁坐着休息会儿,又不怎么想去。

就这么站在原地。

陈平安双手笼袖,微微弯腰,想着。

在南苑国小寺庙里的老和尚,说过一句话,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可是顾璨没有觉得自己有错,心中那把杀人刀,就在顾璨手里紧紧握着,他根本没打算放下。

那么与裴钱说过的昨日种种昨日死,今日种种今日生,也是空谈。

破山中贼易,破心中贼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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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鹤一人登顶。

霸刀门宫殿群甚是雄伟,坐落在山脉绝颠上。左侧是深不见底,云山雾罩的悬崖绝壁。

若是赵洞庭此刻有和徐鹤同行而上,看到这副景象肯定会想起上辈子港片笑傲江湖中的黑石崖。

这里比之黑石崖不差分毫,甚至可能还要陡峭险峻些。

突然出现在门口的徐鹤让得守门的弟子些微诧异,因为他们从未见过徐鹤。再就是徐鹤眼下易容的模样看起来实在有点寒酸。

这不出意外只是个极为寻常普通的百姓。守门弟子们想不明白,这样的泥腿子来霸刀门做什么。

就算是给霸刀门送蔬肉果杂的,那可也都是太原府里颇有影响力的行业翘楚。

“站住!”

有守门弟子当即满不在乎地喝道:“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快些走!”

边说还边伸手指了指稍远处那悬崖边沿。那里有块刀型的巨石,怕得有近十米高,上面刻有“霸刀门”三字。

徐鹤带着些微泥黄色的脸上露出些许笑容,低声自语道:“还真是高门出恶仆啊……”

随即抬步继续向着前面走去。

长腿美女走在前进的铁轨上

“老子让站!”

刚刚说话的那守门弟子再度大喝。只是话还没有说完,脸色便僵住,然后猛地坐到地上去。

额头上冷汗涔的就淌下来,岔开的裤裆里有股黄色的液体慢慢渗透出来。

徐鹤将自己的意境给释放出来了。

这些个守门弟子都是差不多的模样,全都瘫坐在地上,脸色发白。他们不过下元境修为而已,实在不够看。

以前空千古剑意能杀人,徐鹤真要施展全力,未必就做不到。说到底,不过是将人震慑至死。

这也是意境为何对修为越高的人效果会越弱的原因。修为高深者,通常心境也不低,不是寻常人可以比较。

抬步,进大门。

意境呼啸而起,门匾上有灰尘唰唰的落下来。只还没有沾到徐鹤身上,就被无形的气劲给拂了开去。

这样的意境,自然是霎时间内就引得霸刀门内许多人注意。

一时间,霸刀门内各处不知道多少人勃然色变。

若是客人登门,可不会这样把意境给显露出来。这摆明是来找麻烦的。

修为越深的人越是能感觉到这股意境是如何的滔天,霸刀门的高手们根本就不敢出来,而是往深处去。

“不知哪位同道驾临我霸刀门……”

仅仅过去数十秒钟,霸刀门内深处些忽有一声的雄浑声音传荡出来。

紧接着接连数股意境冲霄而起。

竟有五道。

徐鹤还站在门口处,感受到这些意境,眼神也是不禁有些变幻。

他并没有答话,只仍然是站在原地,释放着自己的意境。

“咦!”

赵洞庭和吴阿淼都还在门坊处,也感受到山顶上这突然暴起的几股意境,对视了一眼。

两个人的意境修为都是极高,脸色微变,赵洞庭道:“怎的有五道意境!这霸刀门不是只有四个高手!”

吴阿淼眼神其实也有些凝重,不过还是露出笑脸来道:“只要没有伪极境的,应该就不用害怕。”

但话音刚落,两个人还是齐齐向着上面掠去。

按天网的情报,这霸刀门包括其门主在内,可总共只有四个真武境的强者。

虽然不排除还有低于真武境的人领悟有意境,但感受这五道意境的强度,显然都不是刚刚才领悟意境的人。

其中最强那股意境甚至较之徐鹤的意境都相去不远,隐隐有分庭抗礼之势。不是伪极境意境也是真武境后期。

另外四道各有强弱,但最弱的,也同样好似能搅起漫天风云。

别的赵洞庭倒是不担心,就担心最强那股意境会是伪极境的强者。如此,会有些麻烦。

之前天网的情报霸刀门门主只是真武境后期,但不能排除霸刀门还有高手隐匿,又或者,这霸刀门门主突破了。

赵洞庭当然希望这两者都不是。如果真的有伪极境强者,那他希望是后者。

新突破的伪极境应该不会是徐鹤的对手。

很快两人就掠到了山顶上。

徐鹤还站在门口,意境汹涌,和霸刀门深处那五道意境进行着无形的交锋。

至于他旁边的那些个守门弟子,这时候都已经承受不住,在地上晕厥过去。眼睛翻着,却只看到眼白,看不到瞳孔。

赵洞庭和吴阿淼再度对视,赵洞庭轻轻点头,道:“既然来了,总没有就这样被吓走的道理。”

紧接着的瞬间,他便和吴阿淼都将自己的意境释放出来。只不过是刻意压在和内气修为相同的境界,没全部显露出来而已。

两人都明白霸刀门里面那些人的意思。

在门内深处显露意境,那就等于是两虎相争之前先斗会儿士气。其目的,怕是想将徐鹤给惊走。

这在江湖门派中是很常见的手段。

而他们两个此时把意境显露出来,意思自然也很是明显。那就是不打算就这样离开。

“哼!”

霸刀门深处有道意境忽的剧烈震动,传达其主人的震怒。

随即深处又有声音传出来,“本座知道们是何人,但我霸刀门鼎立百年,不见得怕们!”

五道意境以极速向着门口掠来。

很快他们就出现在赵洞庭三人的眼中。

只因为赵洞庭、吴阿淼两人都易容成花甲之年模样,他们倒也没觉得吃惊。

这样的容貌和两人的修为是相配的,在真武境中不算惊艳。

只徐鹤才真正让他们忌惮。

居中的汉子手提着一把如门板似的刀,从屋顶上掠下,双眼神光打向徐鹤。

徐鹤自是岿然不动,背负着双手,尽显宗师风范。

吴阿淼咧着嘴问道:“就是这霸刀门的门主?”

“正是本座。”

极为魁梧的汉子将刀顿在地上,声音如洪钟般沉闷却又中气十足。

他回答着,眼神却是盯着徐鹤,“就是那个破了金虹帮和紫金门的伪极境强者?是来自于宋国吧?”

徐鹤轻轻点头,“本以为是霸刀门另有伪极境高手,原来是。如此,们只怕不会是我对手。”

他当然看得出来这霸刀门门主不过是新突破的,意境和自己还有些差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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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行山素以险峻雄奇称著,尤其是从河内前往上党,完全是仰攻,那条羊肠小道在崇山峻岭之间蜿蜒盘旋,恰似登云之路,看看身边那陡峭的悬崖,怪石嶙峋,沟涧幽深,稍有不慎,掉落下去,那就是粉身碎骨,死无全尸。

胡奋看着如此险峻的道路,不禁是眉头大皱,对陈泰道:“此路如此艰险,如果并州军在半路之上设伏,我军危矣。”

陈泰以前走过这条路,倒也不以为然地道:“羊肠坂素以险峻狭隘称著,如果并州军在前面设伏的话,我军确实难以通行,不过倒也不用担心敌军会来追击,纵然无法前进,但后退自保却无半点问题。”

以羊肠坂的地形,打阻击战恐怕是再合适不过了,只要派遣少数的军队守在险要之处,司马军想要通过那就试比登天还难。

不过同样的,并州军想要追击难度也很大,狭窄的道路根本就无法施展开,所以陈泰认为敌人设伏并不可怕,最多只能是阻止他们前进,并不会对他们造成实质性的伤害,那怕是在后撤途中,最多的损失也就是后卫部队的一少部分人,大部队还是可以按着原路返回去的,除非并州军可以在羊肠坂的两头同时伏击,但这显然是不可能的。

估计这大概也是司马懿担忧的缘故吧,所以他没有选择让主力部队走羊肠坂,如果让并州军封死了这条路,那怕派再多的军队也是于事无补。

如今司马师率主力进攻石门关,想必并州军的防御重点也会集中到石门关一带,那么对于羊肠坂必是疏于防范的,这个时候司马军派一支偏师从羊肠坂发起突袭,成功的几率还是很大的。

司马军夜里没法宿营,所以陈泰干脆下令队伍只做短暂的休息,连夜赶路,虽然说在这崇山峻岭之间赶夜路风险比较大,许多路段紧邻着悬崖,往往一脚踩空,很可能就会摔个粉身碎骨,但为了尽快地走出羊肠坂,陈泰不得不冒险,毕竟在这条路上耽搁得越久,遭到并州军阻击的可能性就越大,所以兵贵神速才是硬道理,陈泰连夜赶路,只为争取时间。

不过陈泰不知道的是,曹亮早已对司马军的一任何举动探查的一清二楚,在并州军撤出河内之后,一些斥侯暗探人员则留了下来,乔装改扮,秘密潜伏,将河内的情报源源不断地送到上党。

这些斥侯暗探就等同于曹亮留在河内的一双眼睛,时刻地注视着司马军的一举一动,并适时地将情报传入到上党,所以陈泰还自以为做得神不知鬼不觉,殊不知,他们所有的举动都早已被曹亮所知悉,就连他们军队的数量,领军者姓名,行动的时间和路线,都被曹亮掌握得一清二楚。

而司马军对并州军的动向,却是一无所知,双方信息的不对等,自然早已经注定了这场战役的结果。

曹亮对于情报工作是极为重视,当这个时代的斥侯兵还停留在侦察半径几十里的水平时,曹亮已经是早已组织和建设好了自己独立的军事情报网,目前这个情报网几乎已经覆盖了洛阳到并州的所有区域,司马军在河内的任何举动,都已经逃不出这个情报网的监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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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泰胡奋率军从羊肠坂进军的消息,甚至在他们动身之前,曹亮就已经得到了确切的消息,如果曹亮想在半路阻击他们的话,简直就是轻而易举的事。

不过曹亮为了获得更大的战果,就必须要采用诱敌深入的手段,毕竟阻击敌人是没有任何意义的,只有歼灭敌人,消灭司马懿的有生力量,才能赢得这场战争的胜利。

陈泰和胡奋对此自然是一无所知,他们一路行来,对未曾遭遇到了并州军还暗暗地为之庆幸,眼看着距离走出羊肠坂已经是越来越近了,陈泰和胡奋大为欣喜,认为他们此番进攻只要走出羊肠坂,就已经是成功了一半,接下来,他们将会按照原定的计划,对并州军后方的目标进行攻击,切断高都与壶关之前的道路,为将并州军围歼于高都一带创造条件。

经过一天多一点的跋涉,胡奋终于终于看到了羊肠坂那细如羊肠的小路不再向前延伸,翻过最后的一座大山,前面便出现了一片开阔地,隐约可以看到一座城堡的样子。

“前面就是碗子城么?”胡奋第一次走羊肠坂,对这一带的情况并不是太熟,只是听说羊肠坂的尽头,有一座较小的山城,叫做碗子城,大概指得就是那儿了吧?

陈泰微微点头,道:“不错,那便是碗子城了,我们总算是走出来了!”陈泰言语之中,也颇为有些感慨之色,羊肠坂是一条挺艰辛的山路,这一路强行军突进,也确实是不容易。

不过陈泰为人还是比较谨慎的,尽管已经到了碗子城下,但谁也不清楚碗子城是否驻扎着并州的军队,倘若曹亮有心来把守羊肠坂,碗子城无疑便是一个最好也就是最后的机会了,如果重兵守在碗子城,还是有机会将他们挡在羊肠坂之内的。

陈泰立刻派了一支小队的人马,赶上去前去探看状况,很快他便得到了回禀,称碗子城里并没有发现并州军的身影,除了几家做生意的商号之外,碗子城几乎等于是一座空城。

陈泰不禁大喜,他以前走过羊肠坂,也曾经过碗子城,在以前,碗子城是留守着一支人数不多的军队的,盘查过往的行旅,没想到曹亮主政并州之后,就连这最起码这么些人出撤裁了,这还真是一件比较利好的事。

其实这么一支几十人的队伍,陈泰也压根儿没有放在眼里,他方才派人过去,就是准备一举歼灭守城的力量,将碗子城给夺下来,让司马军有一个立足喘息的地方。

没想到最后的结果居然是兵不血刃,这到是真的有些出乎陈泰的意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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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之前,他接到命令,要他准时向舰队司令报到,命令上什么都没说,他自己也一头雾水,如今陈德的话,让他感到振奋无比。

环球航行!

成为华人第一批完成环球航行的人!

这是无上的荣耀!

随着东西方的交流,东南海军的高级军官普遍有见识,知道了世界上第一位完成环球航行的团队是西班牙人麦哲伦的团队,接着又有许多红毛番也走遍了世界。

先是白人,如今该轮到我们华人扬名立万了!

刹那间,一股热血直涌心头,洪熙官语无伦次地道:“坚决完成任务!”

见他激动的样儿,陈德从容道:“来,喝茶!”

喝着茶,洪熙官镇定下来,听陈德说起事情由来道:“我们正在攻略东南亚,印度洋也迟早是我们的,我们的军锋势不可挡,我们的力量无比强大!”

说得屋内两人频频点头,他们都是华人对外战争的积极参与者,说起自己的战果来,那是不会烦的!

陈德更是肉麻地吹棒道:“我们在领袖的率领下,从一个胜利走向另一个胜利,领袖是神子,当他的手伸向海洋时,整个大洋都在他的力量下颤栗,波澜壮阔,波涛翻滚!”

所有的人都一脸赞同的样子,他们追随领袖,看到他从小到大,从起初只得三千人口,根本就是荒岛一座的台湾起家,到了今天占有台湾和广阔的东南亚,人口达五百万之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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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德喝了一口绿茶,继续道:“他指示说,红毛番能够做到的,我们也能做到,是时候环球航行了,对你来说,是青史留名,对我东南府来说,那将极大的鼓励士气,表明我们华人绝不逊色于红毛番,将让我们欢欣鼓舞,我们将更加自信!”

他滔滔不绝地说起环球航行的好处,然后甘辉取出一份世界地图,那里已经画出基本路线图。

自旭日城出发,经过马六甲海峡,直驶斯里兰卡,到达印度的马德拉斯,拜访一下英国人,

沿着阿三大陆去拜访莫卧尔帝国,再进入红海,直达埃及,拜访奥斯曼帝国。

重出红海,就是不停地赶路了,沿着非洲的东海岸线,过了好望角,再沿非洲的西海岸线,到达欧罗巴。

遍访红毛番诸国,之后在荷兰休整,重新出发,先走非洲的西海岸线,再横渡大西洋,到达南美州。

顺南美州东海岸线航行,过合恩角,还是顺着南美州西海岸线航行,到达墨西哥,走西班牙的运银线路,穿过太平洋,到达吕宋!

到了吕宋,基本上就到家啦!

“你们这趟环球航行,不仅仅是绕地球一圈,还要访问诸多国家和地区,说实在话,这条线路不科学!”甘辉如是说。

“这既是荣耀,更是挑战!”陈德已经预感到此行的不容易:“风险莫测的航线,海盗和心怀叵测的红毛番,以及各国的统治者,加上船况、补给等等,你们只能靠自己战胜一切的困难,不堕我东南府的名声!”

洪熙官的脸迅速变得严肃起来,他坚定地道:“保证完成任务!”

陈德说道:“我相信你们也一定能够完成任务!”

甘辉问一个重要问题:“你打算和谁拍档?”

而洪熙官反问道:“准备给多少条船给我呢?”

“三条!”甘辉竖起三根指头道:“三是吉利数字,再多的话难以控制了。”

洪熙官很聪明地道:“两条高雄级巡航舰,一条夜叉级补给舰?”

“正是如此!”甘辉给他点了一个赞道。

远洋航行,是去访问,不去打仗,不可能派出战列舰,高雄级巡航舰有速度,有火力,夜叉级补给舰属于五级巡航舰的范畴,用于补给比较合适。

“那我就要……”洪熙官稍一思忖,即时说道:“颜彰和郝思忠,再加上考斯提特为参谋长。”

陈德满面笑容地道:“聪明的选择!”

颜彰和郝思忠都是先前与洪熙官一道,首次访问吕宋西班牙人的使节团组成人员,当时洪熙官是正使,颜彰和郝思忠是副使,现在再次搭档。

颜彰的炮术不错,敢打敢拼,又是颜家的人,让他出动,使领袖也放心。

郝思忠为人沉稳,作风稳健,他的阅历丰富,巡航舰里干过、补给舰干过、又到了参谋部里当过参谋,现为战列舰舰长,在军队里威望很高,人是两位总长都认识的。

至于考斯提特,现为新一级战列舰的舰长,主要是他的航海经验丰富,且去过许多地方,可以借助他的经验。

“不说什么了,船你挑,人你挑,我们给你下达军令,现在是六月,你在一个月内完成所有的准备,七月初启航,到时领袖会为你壮行!”陈德根本不浪费时间,即时取过命令书,在上面起草命令。

毛笔挥舞,片刻完成,之后他签字,盖印。

然后是甘辉也取出了他的印章,签字,盖印。

洪熙官双手捧过命令书,乃是任命他为环球航行的总指挥,访问外国的舰队司令、东南府的使节,颜彰和郝思忠为副使,考斯提特为舰队参谋长,进行环球航行。

下方除了陈甘两人的签字和盖印,早有了颜常武签字和盖印!

……

出了司令办公室下楼时的洪熙官脚步轻快,象踩了弹簧一般!

不过离开总部后,他的心情完平静下来,让出租马车驶往旭日军港,他准备挑选合适的巡航舰,这点不难,毕竟他也在巡航舰上干过。

他非常繁忙,要找战舰,还要挑选舰员助战。

大概一周内,颜彰、郝思忠、考斯提特纷纷到来,大家聚在一起,都很激动!

如能顺利地完成这项重大任务,那么将会军史流名,千秋永记!

于是这四个组成人员形成了无比坚定的团体,约定排除万难,奋力完成任务!

同时三条军舰也找到了,分别是高雄七十二号和七十八舰,加上夜叉十二号舰,人员也挑选出来,在各个关键位置上都是富有经验的官兵,且有备份。

马上巡航训练一个星期,他们都是老兵,一星期的磨合即时很熟练地掌控了战舰。

感谢东南府装备标准化,使用的同一级军舰,官兵们使用它们没有问题。

然后三条战舰进坞保养一个星期,由最好的维修师傅负责清除船身上的海洋生物,对船体各处和大炮进行保养与维护,k!

用上三天时间去装填军火和货物,夜叉级补给舰主要运输补给品,还有准备了上等的香料和茶叶,运到欧洲贩卖,可能这次航行的军费就弄回来啦!

所以说远洋贸易的利润确实高。

洪熙官等以旋风般的作风完成了出航前的准备,万事具备,就等下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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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迹?”

荆立华对此嗤之以鼻。

陈飞宇负手而立,笑道:“诚然,这株红玉翡翠樱花树的确很漂亮,堪称是巧夺天工,但是,它再如何漂亮,终究也是死物,永远比不上真正樱花盛开时姿态各异的绚烂美丽。”

荆立华自得而笑,道:“如果不算本身的价值,自然是真实的樱花更为漂亮,但樱花毕竟有其特有的时令,时令过去,再美丽的樱花也会凋零,所以我才花费巨资,雕刻了这株红玉翡翠樱花树,为的就是能让雨晴时时刻刻品鉴樱花。”

说到这里,他向颜雨晴投去柔情的目光。

周围众人又是一阵羡慕惊叹。

颜雨晴立即扭过头去,不与荆立华对视。

荆立华脸色微微一变,不过立马就调整了心态,他相信,颜雨晴最后一定是属于他的!突然,只听陈飞宇道:“诚如你所说,樱花自有时令,现在已至秋季,樱花已经凋零,可如果我能让樱花现在盛放,那是不是就算赢了你?”

众人纷纷哗然出声,众所周知,樱花的季节是春季,然而现在可是秋天,早就已经过了樱花的时令,樱花怎么可能再度开放?

这根本不可能!就连裴灵慧和颜雨晴都觉得陈飞宇是不是疯了?

让樱花在秋天开放,这怎么可能?

荆立华仿佛听到了世上最大的笑话,哈哈大笑起来,边笑边道:“你不会是发烧了在说疯话吧,百花皆有各自的时令,这是大自然的选择,你区区一个凡人,有什么能力进行干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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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你这么大言不惭,那我便给你一次机会,如果你真的能让樱花现在开花,我荆立华当场认输!”

陈飞宇自信而笑,迈步向庭院走去。

众人纷纷让出一条通道让陈飞宇经过,紧接着跟他一起来到中央庭院中。

庭院内,各式鲜花盛放,弥漫着一股花香,可偏偏庭院内最多的樱花树,却无一朵鲜花。

众目睽睽下,陈飞宇走到一株樱花树旁,伸出右手按在了树干上。

周围围着一大群人,纷纷露着或好奇、或鄙夷、或不屑的目光,而裴灵慧、颜雨晴和荆立华三人,自然站在最靠前的位置。

荆立华冷笑,就算陈飞宇再厉害,也不可能让樱花在秋天开放,这场比试陈飞宇的结局已经注定,那就是一败涂地!另一边,颜雨晴小声问道:“灵慧,你觉得陈飞宇能成功吗?”

裴灵慧皱眉摇头,费解道:“按理来说,樱花是不可能在秋天开放的,这么简单的道理,陈飞宇不可能不懂,可是他偏偏又怎么自信……说实话,我现在也有些搞不清楚了。”

颜雨晴“哦”了一声,忧心忡忡。

突然,陈飞宇扭头向颜雨晴眨眼而笑,自信地道:“接下来,就是见证奇迹的时刻。”

被陈飞宇自信所感染,颜雨晴莫名的心情明亮起来,跟着重重地点点头。

荆立华看在眼里,眼中闪过熊熊妒火,哼,就让陈飞宇再嚣张一会儿,反正用不了多久,陈飞宇就会输掉比赛,永远不能再见颜雨晴!想到这里,荆立华心情又好了起来。

陈飞宇深吸一口气,调动体内真元,利用“无极拳”的转化法门,将体内的真气重新转化为一股纯阳之气,灌输进樱花树内。

下一刻,异变陡生!众目睽睽下,樱花树竟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重新结出了花苞,继而纷纷盛开,很快,一树绚烂樱花,出现在众人眼前。

“开了、开了,我的天,樱花真的开了!”

众人纷纷惊呼出声,樱花竟然……竟然真的在秋天开花了?

他们心中震撼之意难以言表,要不是亲眼所见,打死他们都不敢相信,世上竟然还有这么神奇的事情。

荆立华眼中满是难以置信之意,樱花竟然真的开了,这……这怎么可能?

紧接着,他就想到了一个十分严重的后果,樱花盛开,不就代表着他输掉了和陈飞宇的比赛?

想到这里,荆立华脸色霎时惨白,连肠子都悔青了!颜雨晴先是神色震撼,继而惊喜不已,激动之下,顾不上女性矜持,直接抱住裴灵慧的胳膊又蹦又跳,激动地道:“开花了,真的开花了,真的是奇迹,陈飞宇太棒了……”“是啊,开花了,太好了。”

灵慧下意识抱住了颜雨晴,为闺蜜高兴之余,心中同样充满了震撼,春天的樱花为什么会在秋天开放,陈飞宇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陈飞宇立于樱花树旁,嘴角翘起了一抹尽在意料中的笑意。

天地万物皆由阴阳二气的变化规律所主宰,所谓阳主生,阴主死,陈飞宇将纯阳之气灌输进樱花树内,自然能使樱花树重新焕发生机,继而一树樱花纷纷开放。

下一刻,陈飞宇伸手折枝,摘下一株樱花,来到颜雨晴跟前,笑道:“这朵樱花送给你。”

颜雨晴双眸一亮,只觉得樱花美丽非常,伸手接过,放在瑶鼻前轻嗅,只觉得清香四溢,嘴角绽放出动人的笑颜,如水双眸直视陈飞宇,声音莫名温柔下来,道:“谢谢,我很喜欢,也很欢喜。”

荆立华闻言脸色铁青,像吃了苍蝇一样。

陈飞宇向颜雨晴伸出手,笑道:“跟我来。”

“去哪里?”

颜雨晴下意识把手放在了陈飞宇的手上,嘴角挂着甜蜜的笑意,跟着陈飞宇迈步而走。

陈飞宇神秘而笑,带着颜雨晴来到庭院中央站好,道:“接下来,才是真正见证奇迹的时刻。”

颜雨晴站在陈飞宇的身旁,又是兴奋又是憧憬,难道,还有比一树樱花盛开还要神奇的事情?

在颜雨晴憧憬、好奇的目光中,陈飞宇调动体内真元运到足下,沿着脚下的大地,把纯阳之气纷纷传导进庭院的每一株樱花树上。

纯阳之气所到之处,樱花树重焕生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纷纷为之绽放,花香弥漫于空气中,仿佛成为樱花的海洋,惊艳了整个庭院。

在场所有人都被眼前神奇而绚烂的一幕给惊呆了。

突然,颜雨晴“哇”的一声尖叫出来,神色震撼、喜悦、激动,甚至还有丝丝迷醉!“这满园的樱花,就是我送你的礼物,你喜欢吗?”

陈飞宇笑着说道,他脸色微微有些苍白,很显然,在这么短的瞬间内,使整个庭院内的樱花开放,也是一种不小的消耗。

颜雨晴重重点头,激动道:“喜欢,太喜欢了,这是我这一辈子,所收到的最珍贵也最浪漫的礼物,谢谢你!”

说到激动处,颜雨晴突然扑进陈飞宇的怀中,这一次,没有了利用,也没有了其他的算计,而是完真心实意的感谢,以及心里一种莫名的悸动。

没有哪个女人不喜欢浪漫,尤其是颜雨晴,本就喜欢樱花,想到眼前满园美丽绚烂的樱花,都是为了她一个人而盛开,她内心激动喜悦可想而知!这绝对称得上是最美丽的礼物!裴灵慧心里莫名有些吃味,要是也有一个人,也能为了她让整个庭院的樱花开放,那该有多好?

想到这里,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看向了陈飞宇,眼眸中闪过一阵迷茫,突然之间悚然惊醒,不,陈飞宇是仇人,怎么能对他产生幻想!裴灵慧深吸一口气,连忙压下内心的悸动!庭院内,樱花树下,颜雨晴亲密地抱着陈飞宇,在其他人眼中,像极了一对神仙眷侣。

荆立华双拳紧紧握着,眼中都能喷出火来。

周围其他人早就已经看呆了,陈飞宇此举堪称是神迹,虽然荆大少的红玉翡翠樱花树很珍贵很漂亮,但正如陈飞宇所说,死物终究是死物,哪里比得上真正的樱花好看?

更别说,这还是在秋天开放的樱花,简直是百年难得一见,自然更加珍贵!是以,虽然他们很不想承认,但是这场比试,陈飞宇已经赢了。

想到这里,众人一阵唉声叹气。

片刻后,颜雨晴从激动的情绪中清醒过来,这才发现自己在大庭广众之下向陈飞宇投怀送抱,俏脸浮上一抹动人的红霞,心里充满了害羞,不过看到眼前美丽的樱花,心情便被喜悦所充满。

原本陈飞宇已经松开了颜雨晴的玉手,可不知不觉中,颜雨晴又主动握住了陈飞宇,羞红着脸笑问道:“飞宇,这里的樱花能开放多久?”

陈飞宇想了想,伸出三根手指,道:“三天,三天之后,这里的樱花就会凋谢。”

“三天吗?”

颜雨晴喃喃自语,三天时间虽然有点短,不过她不是不懂知足的女人,她决定,这三天时间,要把整个樱花休闲会所给包下来,因为这是她的樱花,只属于她一个人!下一刻,陈飞宇松开了颜雨晴的手,走到了荆立华身前,道:“如你所见,满园樱花盛开,你现在输了,我希望你能按照赌约,以后永远不在雨晴面前出前。”

荆立华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突然怒道:“放屁,你这是妖术,属于作弊,根本就不算数!”